我们去找陈瞎子的时候就已经从他嘴里知道,眼前这个所谓的胡大师是假的。

话说前些天,这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陈瞎子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阴阳,所以就过来跟他做了一笔买卖。

就是让他自动请缨去老马家探视,然后才在话语间把这位胡大师引出来,这本来也是江湖的套路。陈瞎子原本想着乡里乡亲不愿意得罪,可对方一出手就是一万,钱帛动人心,陈瞎子这才黑了心,把这个人介绍给了马半城的老婆。

那两个矿上的伙计手脚迅速,拎着绳子三两分钟就把这小子捆上了。

老马本来在那里还大呼小叫的,可他们绑人的时候,那小子一挣扎,从怀里掉出了一支录音笔,马月淼低头就捡了起来,顺手就递给了她爸。

老马看了一下,就不在说话。

直到那两人把人捆结实了,他才挥手让那两人先走,告诉他们回去记得去账房一人领一千的跑腿费。

这位胡大师被捆绑的时候嘴可没停,杀人犯,黑心老板,不得好死说了一大通,就连马太也被喊声给引了过来。

“哎,你们怎么……把大师还给捆了!”

马太不明就里,还想过来解绳子,却被老马一眼就瞪出去了。走时还没忘了关门,嘴里还叨咕,这家人没几个正常的。

见马太出去了,老马才咳嗽了一声,然后坐在了沙发上,死死瞪着已经歪倒在地上的胡大师。

好一会儿,他才幽幽地道:“小陆,既然事情是你发现的,那你就替我先审审他!”

我蹲在地上看了看这小子,然后才轻声问了一句,“云娃,说说吧!”

胡大师听我这么一叫,开始愣了一下,然后就猛烈挣扎起来,还一边大喊,“你这个帮凶,你要是敢对他们孤儿寡母下手,我死了变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
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这么大力气,眼看就要把捆绳挣脱了。我当时也是着急,抡圆了就是一个嘴巴,一下就把这小子抽得满嘴流血,眼镜也歪到了一边,可人却老实多了。

“好好说话,我连你这种玩阴谋诡计的小人都看不起,怎么会去为难孤儿寡母?”

这小子这才晃**着半靠在了身后的墙上,吐了一口血,“说吧,你是怎么发现我的?”

看这小子一副光棍的样子,我递了杯水给他,让他漱漱口。

“你身上有股味,我和月淼都闻见了。可我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种味道,直到昨天跟着你去了宾馆,我才想起来,那是84消毒液的味道。”

这小子呵呵一笑,“就因为一股味儿?你不觉得这解释太牵强了?”

我摇摇头,“不,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,这没问题,最多是有洁癖而已。可你是个法师,法师研究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,靠得是感觉;而医生是科研工作者,要求的是谨慎和证据。

你能想象一个天马行空的法师,竟然和能和一位严肃谨慎的医务工作者一样,整天生活中无菌消毒的环境中吗?无论如何这都太古怪了,古怪到让我有理由跟踪你,所以你露馅了。”

我们对话的时候,马月淼也把最近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老马,包括上午我们去找陈瞎子。

“说说吧,咱们都是大老爷们,有事讲到明处,要不然去了局子里可就……”

“没什么,我不怕坐牢,但你马半城肯定也得进去。别看你把录音笔收了,可天理昭昭,牛前进就死在你矿上,你不可能当成没有!这几天你家里为什么不太平,还不是我三哥冤气冲天闹得!”

我现在几乎已经把事情的脉络大概勾勒出来了,这位是牛三的兄弟,而牛三就是这次矿难中唯一的死难者,而这个人又是不存在的。

这里所谓的不存在,是指这个牛三不在花名册里。至于里面有什么猫腻,恐怕只有老马才清楚,而这个人苦心孤诣设置了这个完美的计划,其实就是想替他枉死的兄弟伸冤。

他娘的,老子竟然在这次事件里扮演了一个如此不光彩的角色?

想到这儿我又问,“那干嘛非得把他闺女嫁出去!”

“呵呵,他拿别人的性命当成猪狗,我也让她闺女随随便便嫁个人家,以后也活成个猪狗的模样,难道不好?”

老马父女气得够呛,可也毫无办法,总不能真过来动手吧!

老马指着这人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说的牛前进是不是我矿上殁了的牛三,可老子一分钱都没少他的。别的矿上死个人赔三十万就到头了,可我整整出了四十万,都让他那个老表万浩伟拿了。”

本来还激愤异常的胡大师,听老马说了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,半天后才问:“给了?我堂嫂怎么一分钱都没拿到?那个万浩伟又是哪个?我怎么没听过?”

看起来双方有误会,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份儿上,就不用藏着掖着了。我把胡大师的绳子解了,递了把凳子给他。

他长叹了一口气,才幽幽的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原来,他叫牛进伟,是那个死在老马矿上的牛三的堂弟。

他在西海市的一家药企工作,他提到那家公司的时候,我心里还打了个突,这不就是我和杨老板收奔驰C260的那家公司吗?

他三哥是经人介绍到老马矿上干活的,每隔几个月就回去几趟,没事也经常往家打电话。可自从上个月就断了讯息,手机也联系不通了。

牛进伟老家在川西穷苦的乡下,他是考学出来才留在本省的,相比较他们那里来说,这里就算是发达地区了。

牛前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他堂嫂就打电话找到了牛进伟,所以他才到了老马矿上查证。

可以想象,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,老马肯定全部都下了封口令。

毕竟重伤三个的话,赔点儿钱就能把事情压下去。这不算什么重大责任事故,也不会耽误煤矿的继续经营,至于那个牛三,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,还好牛三的家里人并没有来闹场。

牛进伟自然查不出什么,于是只能另辟蹊径,找了陈瞎子做引路人。也因为他平常喜欢一些道教的东西,所以装起来像模像样,还真把老马给镇住了。

“你这个黑心老板,我三哥好歹是一条命,就被你这么给埋进去了?”牛进伟说话时声色俱厉,片刻之后又泪如雨下,“我梦见过我三哥,他一个劲儿说冷,说脑袋让砸破了,没人肯管他!所以我才要搜集证据,我要把你这个黑心的矿主告到法院,让你倾家**产、家破人亡!”

老马听他说完,也愣在了当场,过了好半天才说道:“天地良心,牛三的钱我给了。就在出事的当天,我亲手给他老表万浩伟打了四十万过去,你看,收条都在。他来的时候就跟着万浩伟来的,说俩人是姑表兄弟,还签了生死状,说自己要是背风死了,所有后事都交给他老表处理。”

说着老马从身边一个写字桌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,然后取了几张字条出来。

“我可从来没亏待过牛三,他饭量大,能吃双份,可干活也不惜力,所以我饭钱都没跟他要过!”老马信誓旦旦地说着,然后把那几张字条递给了牛进伟。

牛进伟看了这几张字条,开始还不停地抹眼泪,到后来就嚎啕大哭。

我也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,牛三就是牛前进,应该是被那个叫万浩伟的人贩子带来的。

这里说的人贩子不是贩卖妇女、儿童的那种,而是贩卖劳力的人贩子。

我家乡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,从穷山沟里出来的朴实农民,因为没多少文化,所以很容易轻信别人。想找工作就得通过这些人贩子,而人贩子自然也会抽取一定的好处。

牛前进当时肯定想着自己干几年挣够了钱就回去了,没想到自己会死,所以才糊里糊涂签了这份生死状。

他娘的,这简直就是真实版的《盲井》啊!

屋里沉静下来,除了牛进伟压抑的哭泣声,再没有其他声音。

我扭回头问,“马老板,你是不是知道牛三是人贩子贩来的?”

老马被我问得一愣,“我……我怎么会知道,哎……你到底是哪头的?”

我一见他慌张闪躲的样子,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。

这样的人贩子恐怕不会少,老马干了这么多年的煤矿,怎么可能没见过这种人?

“你管老子是哪头的,我就告诉你,你要是知道,这就是草菅人命,等死吧你!走!”说完我拉起了还在那里轻声哭泣的牛进伟。

老马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拦住了我,“小陆,别,你不能走,叔求你了!”

马月淼见她爸这样,也冲过来拉扯我,于是我们四个扯做了一团。

好容易摆脱了他们父女的纠缠,我刚把门打开,就被眼前看到的场景吓得一激灵,整个人都退了回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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